5/29/2020

港區國安法要面對甚麼問題? (雷鼎鳴)


香港問題早已不光是香港自身的問題,它已是美國要開闢的一個遏制中國崛起的戰場。中國一直不願與美國短兵相接,但過去23年美國的行徑,尤其是在疫情期間的無底綫甩鍋,恐怕已使中央政府作出了判斷,美國已不再是朋友,而且是一個有意把中國當成是敵人的對手。中國對香港的政策與定位,也在迅速調整。與其把香港這一戰場當作前綫,不如在此清理「內奸」打掃戰場,將香港變回一個可靠的後方。

美國亦分地方及聯邦法律

在一場戰爭中,己方有「內奸」是很危險的事,清理「內奸」的方法是靠法制,港區國安法的出台亦為了此目的。既然中央已決心對抗美國,香港這陣地是絕不願放棄的,所以港區國安法對港獨分子等必須有一定的震懾,但美國卻肯定會將港區國安法污名化。港區國安法的主旨甚至細節,恐怕早已寫下,並很有可能6月便通過,我相信有幾點它是要面對的。

第一,保護國家安全的執法者,應是香港警察還是國安部派遣來港的成員?這各有優點缺點。找港警的好處是他們熟悉情況,對付暴亂有經驗,自去年中以來,其忠誠已贏得中央信任。不過,他們的設備及開支,也易受到香港政客的制約,他們的家人在港,也可能成為報復對象。至於國安,港人大多不知其情報能力及行動能力如何,估計對付外國勢力會較為純熟,但也許要一段時間才能贏得港人信心。他們的開支及編制應不會受制於香港政客,其家人也不用擔心有何報復行動。特區政府應無權指揮國安,他們的上司應是中央的國安部。

港警及國安既有上述的特性,在港保護國家安全,應如何分工?我相信美國的制度值得參考,她有地方警察(例如紐約或羅省警察),大凡觸犯了各州或地方法律的,由地方警察執行調查與抓捕,但若有人觸犯了全國或聯邦法律的,則由聯邦調查局(FBI)人員負責。同理,若非涉及全國性安全問題,本地警察已能辦好事。

第二,美國也有一國兩制或多制,各州的法庭,有些案件不能審理,觸犯聯邦法規的,要由聯邦法院去審。香港也可依樣劃葫蘆,本地法律能涵蓋的,全部由本地法庭處理,但若是涉及港區國安法條文的,就由一個全國性法庭審理。此法庭設於香港還是內地,無關宏旨,若是香港氣氛已然祥和,犯分裂罪的人數少,那麼設立一種代表全國的巡迴法庭,有機會才審案一次,便已足夠。這裏還有個問題,與港區國安法有關的案件誰有資格當法官?本港法官未必懂得內地的法則,有些法官不是中國籍,我們亦見過不少法官判案及言論偏頗,不單港人信不過他們,中央亦不信,這些人不應有資格審訊與中國國家安全有關的案件,道理正如高官不能有外國籍。

第三,過去一年,我們見到香港一些暴徒常被判得很輕,以致保釋出來以後又再搞事。治亂世要用重典,否則暴徒犯罪機會成本太低,容易吸引更多人以身試法,人數若多,被捕及判罪的機會便下降,如此便一發不可收拾。用重典的同時,罪行覆蓋的範圍卻宜收窄,打擊面要小及精準,以免擾民。

香港背靠內地能化解制裁

毋庸諱言,既然港區國安法可有效遏制香港的動亂,美國政府必會多方阻撓。她能用的各種制裁工具,表面上很多,例如徵收香港本土出口到美國商品的關稅、撤資、向設在比利時的國際收支通訊系統SWIFT施壓,以打擊港元及人民幣等等。我以局外人來看,也可以看到有些方法根本作用不大,有些可以兵來將擋,美國也損失重大,中央政府自可想出辦法。不過,未來一段不短的時間內,香港大概率地會風高浪急。

有兩點是香港的定海神針。第一,中國生產力進步迅速,經濟持續增長的基本面不變,而且是全球供應鏈最核心的部分,世界不可能不與中國互相倚靠,中國顯然會繼續向各國開放,但對美國卻未必,這個戰略會使美國日感孤立。第二,中國儲蓄率高,資金的積累比美國加上歐洲還要快,香港處於全球新增資本最多的地區,只要內地肯接受香港的金融服務,這個國際金融中心的空間便大,各種制裁也能夠化解,港區國安法正是使內地願意繼續利用香港金融服務的重要條件。

(晴報 2020-5-29

反對派終於求來了國安法 (雷鼎鳴)


   人大上周宣佈,會將港區國安法加入《基本法》附件三中,此種部署使香港未來局面豁然開朗,我去年已聽過不少這方面的討論,以中央政府做事的決斷明快。我估計國安法的細節早已訂定寫好,六月份人大常委開會時便會討論及通過,九月立法會選舉前香港發生的事,也會被此法所涵蓋。香港一直沒有盡其憲法責任為二十三條立法,這回倒是求仁得仁,中央用國安法暫時堵塞了因沒有二十三條所造成的漏洞。

  我十年前在友報寫過幾篇長文,倒是相當程度的預見了近年香港的發展。第一篇指出了香港GDP佔中國GDP的比重愈來愈低,已變得無足輕重,就算香港一夜陸沉了,中國半個月
不到的經濟活動便可追回,港人在經濟上已無可恃。第二篇論述了若香港要取得話語權,便必須發展出一些對內地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產業或人才,否則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能力,此點對反對派及建制派都適用。可惜忠言逆耳,今天香港經濟的相對板塊比十年前細小得多,亦缺乏真正不可取代的生產,在中央眼中,香港經濟變得更可有可無,但有些港人卻還嫌麻煩不夠多,要不斷繼續製造。

  香港反對派近年製造的社會動盪,是沒有任何一個擁有穩定強大公權力的國家所能容忍的,從前特區政府軟弱,老想着息事寧人,香港的政治巨嬰被驕縱慣了,便對保護國家安全的世界標準失去認知。奇怪的只是中央為何拖了這麼久才出手。我看主要有兩個原因。

  第一,爛船有三斤釘,香港的優勢雖早已收縮得要找放大鏡才能找出一點點,但香港總有些企業及人才曾對中國經濟起過重要貢獻,在制訂從嚴治港的政策時,總也會害怕殃及池魚,一直未有下狠手。第二,香港近年動亂,與美國政府背後的插手脫不了關係,美國畏懼中國冒升,以後把美國弄成一個二流國家,我們見到除了在軍事上,美國仍不敢造次外,早已開闢了各個對付中國的戰場,在香港找人搗亂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在過去,中國有些決策人恐怕還摸不清美國的意圖,所以還不願跟美國對着幹,現在卻不同了,幾個月以來美國看似無理性的甩鍋,已被認定為美國的戰略手段,中國政府已不再對美國的意圖存有幻想,對香港這一戰場,策略已然調整,決心已下。

  決心下了後,所有鴿派都要靠邊站,美國愈是要制裁香港或內地,中央政府便會愈強力打壓香港的暴徒,以中國的實力及香港的環境,這是沒有難度的事。美國不論從象徵意義上出發,還是實質上希望削弱中國的金融力量,都有可能取消香港的獨立關稅區或甚至是撤走資金,但這些對香港並構成不了重大威脅,中國也不在乎。

  香港與美國的經濟關係早已今非昔比,香港已不是一個工業城市,每年輸到美國的產品雖然很多,但絕大部份是與香港無甚關係的轉口商品,本土輸美的產品只是微不足道的
4.4億美元,區區關稅,怎會有威脅力?撤資嗎?美國在港的直接投資,在2017年只有120億港元,佔當年到港投資的境外資金1.39%,可輕易被遠為龐大的中國資金所填補。其實資金流出,對港有大利,自2008年金融海嘯外美國出現量化寬鬆政策,至本月22日,外資淨流入香港1.36萬億港元,對香港經濟造成頗大負擔,金管局要千方百計把這些資金從市場吸走,以免造成龐大的資產價格及通脹壓力。

  我算過一下,就算有
1.2萬億港元流走,對整個港元制度及實質經濟,除了心理影響外,根本動不了香港分毫,香港只要賣掉存於世界各地的美債,將美元兌換給撤資者便是,在資產負債表上,資產減少了,但負債同步減少,毫無嚴重性。

  中央對香港的B計劃也許已開始啟動。香港有金融人才,但近年新增的人才,有大比例是內地長大的精英,他們在港工作還是轉到內地,對中國都不是損失。香港的金融中心,會變成更似紐約模式,而不是面對世界的倫敦模式,紐約的所謂國際金融中心,其實也不是這麼國際,它主要還是以美國金融為主,香港金融業的存在,也是以服務中國為主,中國的經濟發展,亦早已與美國資金只有極輕微關係。

  明白這些背景,美國對港的制裁
中國根本毫不在乎,未來,國安法很可能打擊面不大,但對分離主義或暴徒,會十分嚴厲。

(頭條日報 2020-5-29)

5/28/2020

美國在港並無經濟牌可打 (雷鼎鳴)


人大通過了要把「港版國安法」放入《基本法.附件三》之中,香港政經局面豁然開朗,建制派彈冠相慶,反對派卻是哀鴻遍野。在電視所見,幾位反對派議員在消息傳出當晚一字排開回應傳媒,眼睛盡皆錯愕之色,他們顯然仍在夢想如何在港奪權,沒有料到局勢有此發展。

早在大半年前,我已聽過很多人在說,中央政府不可能容忍黑暴在港破壞社會安寧,及以恐怖主義手段行分裂國家之實,問題只是在《基本法》的規範下它會採用哪一種手段而已,我對這類觀點深表同意,認為事乃必然。但為什麼反對派卻對中央政府的反制毫無準備?這也許是他們的判斷力太受其主觀願望所蒙蔽,也許是他們見到中央出招狠準決絕而目瞪口呆。中央出招的主要對象恐怕是美國,最重要的是以最高的調子傳出訊息,唯恐各國政府及陸港人民有人不知,這架勢也讓人明顯知道,此事絕無討價還價的餘地。在博弈論中,這很接近一種所謂「鷹鴿博弈」,對方無論幹什麼,己方也絕不會退讓,對手明乎此點,便只可放棄要己方作任何改變的幻想。

中國敢於跟美國叫板,顯然是經過詳盡的成本效益計算,知道在香港問題上,中國可以是鷹,美國只能是鴿。北京有兩種策略應對香港亂局,第一種是走綏靖路線,但這早已被去年事件驗證為無效,香港會因此而陷入無止境的纏鬥中,香港可以發揮的各種經濟或科技功能就算不是蕩然無存,也是大打折扣,香港會變成一個廢港,成為中國的負資產。第二種策略是大刀闊斧作出法制上的改革,根除黑暴。從中聯辦人事變更可見,中國已選擇了第二種策略。

採取此策略可以重整香港,自然會有重大效益,但成本也會隨之而來,不可不先算於廟堂。如上所說,主要的對手是美國,其他國家自己也有國安法,不會為香港有此法例而有出格的反應。美國不可能因香港而出兵,香港是經濟城市,美國能做的也只能集中在經濟層面。中國需要評估美國有何反擊的餘地,這應包括貿易、撤資或資金外流、及對港元制度的衝擊。美國去年訂定的「香港人權民主法案」要求國務卿蓬佩奧每年向國會提交有關香港的報告,美國一旦不滿,可取消香港獨立關稅區的地位並制裁某些香港官員。但「港版國安法」敢於在蓬佩奧遞交報告前夕提出,顯然是中國經過計算後,認為可以根本不用理會美國的法案。

美國在香港有很大利益,三、四十年前,香港經濟非常倚賴美國,但今天形勢已變。香港是轉口港,有大量貨物從中國內地經香港轉到美國,但香港本土產品每年出口到美國總量已跌至不足五億美元,約等於香港GDP的百分之零點一三,這與一九八三年的百分之二十一點三不可同日而語。美國就算取消香港的獨立關稅區,對香港本土商品徵收高額關稅,對港只是搔癢而已。

在港美商品貿易上,美國根本做不了什麼,但在服務業貿易上,港美貿易的數額卻大得多。二零一七年香港對美輸出一千一百一十億港元(約一百四十三億美元)的服務,這主要是香港提供的金融服務。但美國會不再購買香港的金融服務嗎?香港是進入中國的門戶,若美國打算在中國撤資,無論北京對港政策如何,美國也不用購買香港的金融產品,若美國要在中國繼續投資,香港金融服務便對美有價值,國安法有無生效對此也無影響。

美國會從香港撤資嗎?這有兩種可能,一是減少或撤走到港的直接投資(FDI),二是熱錢流出,或賣掉在港的金融資產,這兩種途徑對香港都無甚影響。二零一七年,美國到港直接投資是一百二十億港元,佔總體外來投資的百分之一點三九,香港到美的直接投資是六十九億港元,佔香港在外地直接投資的百分之一。如此低的比重,又再顯示美國與港經濟關係疏離。要賣掉金融資產嗎?這點香港應十分歡迎,從金融海嘯的前夕二零零八年八月到今年五月底,香港的貨幣基礎共增加了一點三六萬億港元,亦即有同樣數量的資金湧入了香港,這筆巨款對港壞處多於好處,可以構成巨大的通脹或資產上升壓力,若非金管局把其中的七成吸走送離香港,香港經濟一早便吃不消,現時就算流走一萬億以上,香港經濟也不會受破壞。

香港外匯基金的儲備今年三月共達四千三百七十六億美元,當中有部分是貨幣基礎,要直接用來支撐港元,有部分是香港政府的財政儲備及其他資產,必要時一樣可用作捍衛聯繫匯率。香港有此等巨額儲備,舉目四顧,世上並無炒家有足夠實力使港元崩潰,除非是美國政府出手,例如說要充公港府擁有的美元債券。但這將是美國自殘的行為,瘋子才會做。因為賴賬會使到美國以後難以借入外債,而美國是要靠借債度日的;另外港元與美元掛鈎,用美元作儲備貨幣,等於把歷年辛苦生產的商品送給美國以換取美國只要開動印鈔機便可提供的貨幣,美國佔了個大便宜,夢裏也會偷笑,怎會希望聯匯制崩潰?衝擊港元對美國而言,是下下之策。

不過,世事難料,執政的政客不一定實施最符合其本國利益的政策,香港持有這麼多美元資產,終究有政治風險,需要思考如何防範。

綜上所述,美國可打的香港經濟牌不多,中國自然會選擇強硬路線。

(亞洲周刊2020/6/1-6/7 202022)

 

 

5/22/2020

中國在世衞大會中的外交勝利 (雷鼎鳴)


世衞第73屆大會在51819日已舉行,今年年底前可能還會有後續會議,但從大會通過的決議草案及會前會後的事態看來,中國已勝了幾場外交大仗。

若非疫症仍在流行,世衞大會恐怕也不會引起這麼大的注意力。要知道世衞大會(World Health Assembly, WHA)是世衞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的最高權力機構,世衞總幹事譚德塞只是WHA的秘書,而WHAWHO194個會員國,與聯合國成員國幾乎一致。由此可知,WHA的決議,代表着這194個國家的集體意見,不可視為譚德塞或其他世衞官員的個人意見,特朗普屢說世衞已成中國傀儡或以中國為中心,等同說在世界健康問題上,大多數國家都以中國馬首是瞻,這倒是太抬舉中國了,中國尚未有這樣的地位。

美國國際影響力衰退

在大會舉行之前,我們已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特朗普一早已表明會減少對世衞的資助,蓬佩奧也到處奔走,支持台灣到世衞當觀察員;澳洲又提出議案,要在中國調查新冠病毒的起源等等。但到最後,劇情卻完全不按美國所設計的發展下去,今屆世衞大會儼然變成美國國際影響力衰退的又一個象徵。

重頭戲自然是美國希望能繼續甩鍋,無憑無據地指控新冠病毒是武漢實驗室製造出來,後因醫學界認為這推論太過違反科學,所以美國也集中以追源溯始為由,希望在世衞調查中得出一丁點美國認為可疑之細節,然後加以無限擴大,將中國污名化。我同意追查新冠源頭是必要的,但一查便也要調查美國,因為她在源頭問題上也同樣可疑。也許是因為美國想與世衞脫鈎,所以她這次不是自己提案,而是找澳洲去推動,並在會前找了一共62個國家聯名支持。

518日開幕時,整件事已荒腔走板,特朗普沒有發言,並不奇怪,美國的發言代表是衞生部長阿扎爾(Alex Azar),他的演說只是亂罵一通,這已顯示美國知悉她的外交圖謀已失敗。中國則是習近平以元首的身份發言,當中大讚世衞,希望世界各國團結一致,支持世衞共同抗疫,並且拿出20億美元幫助受疫情影響的國家,又不反對在疫情過後對疫症作出客觀科學的調查。習近平的參與,顯示出中國已與各國談妥了。果然,澳洲的提案不見蹤影,代之而來的是歐盟的提案,並有共122個成員國的聯名,此提案在519日獲得一致通過。

我對歐盟提案的內容甚感興趣,故找來一讀,但尋尋覓覓都不見有事前傳聞的派人到中國調查一項,終於在OP9.6項中找到關係最大的一段。這段說甚麼?無非是要總幹事繼續與其他國際機構及各國密切合作,開展科學合作實地考察,查找這一病毒的動物源頭及向人類傳播的途徑,包括中間宿主的作用等等。整個提案強調各國合作,與特朗普的「美國優先」大相逕庭,提案沒有任何提及或暗示要追討中國的責任,文件用COVID-19一詞,貫徹其反對命名時污名化的立場,對病毒由實驗室漏出這說法,更是不屑一提。

台灣抗疫成績被誇大

另一場戰役是在台灣能否參與會議上。美國原來一直沒有為此替台灣提出提案(也許她自己不交會費,自感尷尬),但到處替台灣吹噓她抗疫如何了得,又說台灣在疫情早期便向世衞作出過警報云云。台灣抗疫成績雖不錯,但其實每百萬人的感染人數比三分之二的中國省市自治區更糟糕,死亡率也比四分之三的省市自治區更高,實在不宜誇談自己有何偉大成就,世衞也一早否認台灣發過甚麼預警,有的只是搜集了一些世衞早已知曉的坊間報道。在開會前,台灣的外交部長吳釗燮早知大勢已去,索性撤回與會的申請。

使人驚訝但又不是這麼奇怪的是,特朗普發了一封長信給譚德塞,責斥世衞偏袒中國,隱瞞疫情,連頂尖醫學期刊《柳葉刀》在去年12月發表有關武漢有大爆發的報告也置之不理。不過《柳葉刀》主編荷頓(Richard Horton)發文指出,特朗普所說的報告根本不存在,該期刊發表的相關論文,最早的是在124日刊登,而且是由中國科學家撰寫的。總統的公開信也完全沒有fact check,犯此低級錯誤,白宮的混亂可見一斑!

特朗普又警告,若世衞不改進,則30天內會永久凍結美國所要交的會費,並考慮退出世衞。美國此舉,與世衞其他成員國所宣揚的國際合作完全相反,而且此等「美國優先」的單邊主義作風,已使其他國家擔心,就算美國有疫苗與藥物,也只會自己享用。反之,習近平卻已表示,中國若有疫苗藥物,會公諸同好。

美國的目的自是替己開脫。疫症早期,世衞多次警告美國此疫的嚴重性,並要她學習中國的經驗,特朗普不聽,致成大禍,現卻要靠大力抹黑中國及世衞來掩飾,如此表現,美國在國際事務上已成孤家寡人,又有甚麼值得奇怪?

(晴報 2020-5-22

 

歷史考題與辯證法 (雷鼎鳴)


  文憑試歷史題事件仍未平息,希望不用勞煩特首運用法律賦予她的權力才可解決此問題。此事是非曲直本來明顯,坊間評論亦多,我感興趣的是與教協站在同一陣的反對派會採用甚麼策略以圖此專業失誤脫身?

  直接辯護恐怕不行。日本侵華犯下了歷史上最嚴重的反人類罪行之一,鐵案如山,年輕人到南京的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參觀一下便可感受一二。我五年前去過一次,現場參觀憑弔者眾多,但大家悲傷,全館肅穆靜寂,與內地其他博物館紀念館的喧嘩大相逕庭。若不能到紀念館,翻看劉松仁主演的電影《東京審判》也可略懂日本侵略軍犯下的罪行及對中國人民帶來的痛苦
劉扮演的梅汝璈法官,是我芝加哥大學的隔師兄,我以他為傲,1946年在東京的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力陳日本軍隊的纍纍惡行,終將東條英機及土肥原等七名甲級戰犯送上絞刑台。據說梅汝璈當時暗自思量,若不能把犯下如此罪行的人判死刑,他也會無顏面對中國人民,只有以死明志,劉松仁入戲很深,情緒也難以平復。

  我們上一兩輩人,大多明白日本侵華帶來的痛苦,我自己也有一個姊姊在走難時丟失了,這類事件當年又何其眾多?當然,我們不用歧視今天的日本人民,我熟朋友中便有好些是日本人,我帶的第一個博士生,也是日本人,我對他很好。但事實歸事實,日本的軍國主義是沒有被寬恕的空間。

  學生若根據試題所提供的兩項帶有誘導性材料,可怎樣回答?若答案主旨是日本侵華利大於弊,那麼我們大可判斷此人若不是無知白癡,便是不懂衡量不同事實的嚴重程度及比重,又或是其價值觀早已扭曲,毫無良心,若答弊大於利,也只是說出正常人都懂的答案,有如懂得一加一等於二,不值得誇耀。所以無論如何答,此題也應給低分,這已是對考生的不利。出題者的心態也許反映出近年香港教育的一個重大錯誤,在中小學減少了經過多年沉殿積累的基礎教學內容,改教一些所謂「與時並進」未經驗證的內容,極易失去方向,而且當潮流一過,學生又可要被灌輸相反的觀點。在此過程中,有多少學生學錯了東西?我的母校芝大,是公認的自由教育的重鎮,它的必修課教甚麼?是兩三千年以來的最重要經典原著,學生要觀摩歷史上最優秀的智者的思想交鋒後,才去對當代世事
高一個層次的判斷。

  直接為考題辯護之路行不通,另一條路便是轉移視線。這路向的代表是炒賣毛澤東曾多次說過日本侵華也是好事,起過正面作用的幾段說話。毛的觀點是我那一代參加過社會運動的知識份子非常熟悉的事,我自己讀大學本科時修過中國共產運動史,受教於兩位頂尖學者鄒讜與William Parish,課本便包括了《毛選》及
他的其他著作在內,當然也很清楚的分析角度,但我們不認為他有何不當或自相矛盾,原因很簡單。第一,從他大量的軍事著作中,我們可非常清楚的知道,他的游擊戰略使他成為日本軍國主義最感頭痛的敵人,必欲除之而後快。第二,毛的思想方法是「辯證法」,他的分析與觀點都建基於此,香港的反對派學問不夠,以為用毛的幾句話便可引致中共或香港官方的尷尬,其實這只反映反對派的淺薄。

  辯證法是甚麼?中國古代的《易經》、《孫子》、《老子》等都充斥着辯證思維的智慧,較近代的黑格爾、馬克思、毛澤東等都是辯證法的大師。若要入門,可看毛的《矛盾論》。這些思想家看事物,會一分為二,任何事
都有正反兩面,陰陽、善惡、成敗、進退、攻守,都是無窮無盡的矛盾對立面的例子。矛盾的對立面在一定條件下可互相轉化,生生不息,循環不止。

  在辯證法大家眼中,壞事可變為好事,好事亦可變成壞事,失敗乃成功之母,成功又何嘗不會孕育失敗?禍兮福所倚,反過來也對。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國家若非受帝國主義的百年侵略,人民便不易覺醒。沒有文革的十年浩劫,其後的改革開放恐怕不易出現。太極圖中,至黑的部份正是轉向白色的開始。至黑中總存在一點白,至白中總有一點黑。
納粹黨的宣傳部長戈培爾雖是個大蛋,但傳說他見到小動物受傷也會流淚。此類例子多不勝數,因為辯證關係本來就反映着宇宙事物的至理。不過,千萬不要犯下兩個理解上的錯誤。第一,矛盾對立面能否互相轉化,或壞事能否轉變成好事,是需要在一定條件下才會發生的。第二,壞事可變成好事,絕不等於壞事其實等同好事,這有如黑夜過後便有黎明,不等於我們可以說黑夜與黎明無甚分別。日本侵華殺人無數,但中國人因悲憤化為力量,從此站起來了,也不等於日軍入侵值得歡迎。以此思維看毛澤東的言論,也得不出日本侵華對中國利大於弊的結論。

  今次考題事件也有它正面的一部份,正如中國古人早已領悟的至黑部份也會有至白的一點。試題的荒謬正好提醒我們,原來香港考評局的審核制度,甚至是整個教育制度出了這麼大的問題,不能不改革。這不是好事嗎?但我們卻絕不會說錯誤的考題本身是一件好事。我們也要記住辯證
的另一要旨,要創造適當的條件矛盾才會轉化,若不窮追猛打,全面改革考評局制度及更換人選,這個考題所可能帶來的積極後果也不會發生!

(頭條日報 2020-2-22)

5/15/2020

中美宣傳戰互有勝敗 (雷鼎鳴)


中美爭鬥其實早已進入短兵相接階段,未來1020年影響世界最大的因素之一正是中美關係。貿易戰、科技戰、香港的暴亂、宣傳戰等等,早已展開,未來肯定還有不同的戰場。在宣傳戰中,中美雙方都會希望能擴大及鞏固自己的基本盤,侵蝕對方支持者的支持度,中美雙方都互有戰果。

 

先把疫情前各國人民對中國的觀感作一比較。201912月民意調查機構皮尤(Pew)發現,60%的美國人對中國態度負面,26%正面,但在2017年皮尤的同類調查中,卻只有47%的美國人對中國負面,44%的人正面。由此可知,在特朗普上台後,發動了貿易戰及科技戰,伴隨而來的民粹主義排外思潮已被美國充分利用,美國大多數人對華的態度已變得更負面,這是美國政府所樂見的。

 

西方國家怕中國進步

 

大多數西方國家,情況也如美國一樣,對華負面態度加強,例如英國從2017年的37%負面45%正面,變為201955%負面38%正面。但也有一些國家倒轉過來,例如匈牙利從45%負面38%正面,變為37%負面40%正面。至於一些一向與中國關係良好的國家,美國的宣傳倒未能改動人民的態度,甚至有反效果,俄羅斯是最佳例子,24%負面70%正面變成18%負面71%正面。美國的親密盟國以色列,從2017年的43%負面53%正面,大幅改為25%負面66%正面。中國在非洲人民得到的強大支持,亦繼續穩固。

 

從上可知,在較發達的西方國家,人民對中國的觀感是退步了的;在經濟較落後的國家,而又非在地緣政治上與中國有利益衝突的,人民對中國普遍有好感,美國的宣傳戰並無成功。

 

此種局面並不奇怪。中國是處於上升軌道的國家,而她進展之速,大有可能打破世界目前政經秩序既有均衡,美國是首當其衝,人民感受得到,歐洲國家也會因不知換了美國這「老闆」後自己利益會否受到影響而忐忑不安。在中國周邊的一些國家,如越南、日本等國,一樣也會害怕有個強大的近鄰,就算中國不斷把心肝掏出,說會跟你一直和睦,她們也不會相信。

 

在手段上,美國的宣傳家確實是高手,我看有兩招。第一招是懂得語言學,知道如何用文字去潛移默化人民。有位叫Kirk Apesland的加拿大博客,列出了一大堆美國的歪曲性宣傳用語,頗為有趣,讀者可自行上網看看他的視頻。例如,中國每有官員免職,美國(及香港的一些)媒體便用清算一詞;貪官被捕,不是法制的彰顯,而是他們權力鬥爭失敗;中國搞方倉醫院以抗疫情,他們便說成是集中營;中國借錢予非洲國家搞發展,便必被描繪為把這些國家誘入債務陷阱中;包括美國在內的每個國家疫情數據都會不時作一些調整,但中國一調整,便必定是隱瞞了真相。

 

美國愛以大話冚大話

 

美國的第二招是用一個謊言蓋過另一個謊言,此方法在近日美國要甩鍋中國,可清楚見到。通常是無端拋出一個大話,例如說有大量證據證明武漢實驗室有洩漏病毒,後來眼看全球科學界都認為其胡說八道,於是又改口說中國防控不力等等。通常一個謊言被揭穿要56天左右的時間,這要視乎謊言的粗劣程度,但在被揭穿時,早已有第二個謊言被準備好推出,人民對之前的謊言也就不追究了。如此做法可周而復始,生生不息,人民觀感被錯誤引導是容易得很的。美國人民對世界事務一般十分無知,比港更差勁,所以此種厚黑學手段是有效的。

 

中國方面並不太懂得如何在西方國家宣傳,但疫症之出現卻為中國帶來一些機會。美國雖不斷挑動本國人民及某些西方媒體要向中國「索償」,但美國不少有識之士亦深明這只是特朗普為自己的抗疫失敗轉移視綫而已。中國在美國的本科留學生,在2005年只有1萬人,但到了2015年已劇增至13.5萬人,這幾年還在繼續增加。據一位美國社會學家馬頴毅的估計,現時壓倒性的留美本科生已不再信任美國的安全性,否則他們不會願意冒上在航班上的傳染風險,仍大批逃命回內地。為何他們不信任美國?這還用解釋嗎?特朗普前言不對後語,染病及死亡數據又如此驚人,內地疫情受控的形勢又十分明顯,他們腳投票以明心志,在性命攸關的問題上,他們十分誠實。

 

至於國內人民的態度,有個史丹福大學的研究發現,從前內地人民的政治光譜頗接近中間區域,但近年已傾向於愛國主義,這倒是美國的失敗了。西方國家雖對中國態度不那麼正面,但眼見中國急速冒升,她們也需對沖防險,看看華為雖受美國用傾國之力打擊,德、法、英等國依然毫不動搖要與華為合作,便知經濟實利重於宣傳。

 

(Sky Post 2020-5-15)

放寬粵港澳邊境檢疫限制 (雷鼎鳴)


疫情至今近四個月,有些國家及地區疫情已明顯受控,有些地方則仍在掙扎,更有些國家尚處於大爆發的前夕。這四個月的時間已為我們積累了不少寶貴經驗,當我們懂得利用這些經驗,不同階段採用不同的公共政策,可減輕減染人數及降低死亡率,並且降低經濟損失。

  有甚麼正反經驗?武漢封城的經驗的確值得參考。在大爆發階段,醫院完全應付不了局面時,全面封城可有效防止病毒擴散至其他地方。除了湖北省外,中國其他省市其實疫情並不嚴重,廣東省繁榮,人口多,也是一個相對而言頗多感染的地方,就算如此,它全省的死亡總數也只是
8人,每百萬人口的感染人數也只是13.5,遠低於香港的140,與美國至今為止的4200,差距更是巨大。此種情況,雖反映病毒在封城下被有效限制,但我們從歐美等地人民對封城與隔離的不適應亦知道,絕不能對被封城或隔離的人置之不理,全國性的醫療防護支援與打氣,必不可少,否則人民心理逆反,不理禁令,到處亂跑求生,思之甚恐。

  美國沒有封城,各州人民仍可穿州過省,自由
動,在家中的隔離也不是這麼徹底,他們可跑到超級市場或藥房購物,春天來了,有些沙灘一樣人潮如水。這倒是反面教材了,美國已有近140萬人中招,每百萬人死了近250人,與香港的0.5相比,相差500倍!其實美國也有其苦衷,以其社會結構有無邊界,城是封不了的,更有甚者,他們連社交距離、戴口罩等基本工夫也不願做,將來死亡人數超越十萬大關是免不了的事。

  香港的成績其實很優秀。總死亡人數只得
4人,雖然沒有人去世便更理想,但香港成績已算是世界級了。不過,香港每百萬人口的死亡率及感染率又稍遜於台灣,台灣人民是同胞,見到他們抗疫做得不錯,值得慶幸,但若把台灣與大陸各省市自治區相比,台灣的成績也只是普通,內地三分二的省市按人口比例,感染率低於台灣,四分三省市自治區的死亡率也低於台灣。

  香港另一點值得注意的是,據林鄭所公佈,自
28日至今,政府對內地來港之人共發出超過十萬張的檢疫令,這一批人無一人確診。從海外地區進入香港的,政府共發了七萬張檢疫令,確診人數卻有400人。這反映出內地根本不是輸入病例的來源,歐美南亞等地才是。盧寵茂接受訪問時也透露,深圳的港大醫院每天為二千人檢測病毒,除早期外,一直找不到呈陽性之人,這印證了深圳自215日開始,至今是零本土案例的輝煌紀錄。

  從上述的現象與數據,我們大可總結出幾點結論。第一,在大爆發地區,封城及社區內的隔離十分必要,否則累己累人。第二,在個案不多的情況下,閉關並無必要,否則我們解釋不到內地省市自治區之間早已開了關,除從國外輸入的個案外,並無第二波爆發在中國出現,最近三個月十萬人從內地來了香港,也無一人有事。第三,在全球仍有疫症及社區不知有無隱藏個案的情況下,社交距離、戴口罩、勤洗手等防衞措施,不但經濟成本遠低於封關,而且非常有效,否則我們解釋不了為何歐美多個醫療發達的大城市人民的中招率比香港及東亞不少地方高出這府多。要知道,經過了近兩個月的疫情,美國每天新增案才第一次見到連續四天下降,但仍有
18多人。

  在政策上,我認為香港對內地、澳門及台灣的通關限制,早已可大幅度放寬,對其他地方來港的,檢疫隔離尚暫未可廢。

  香港已很安全,但若我在內地街上行走,會感覺比香港更安全,尤其是戴上了口罩。封關及
14天隔離的經濟成本太大,香港承受的成本愈來愈高,應選擇成本較低而且有效的方法去做。有說武漢及香港經長時間無本地個案後再有新的零星本土病例,所以關口不能放寬。這個不對,有些零星個案正顯示此病毒與我們長存,而我們又斷不可無限期的採用強力的封關及隔離措施,否則經濟便無法恢復,失業率上升、收入下降。開關,並且加強追蹤及隔離受感染者,並長期保持戴口罩洗手等習慣,大家減少到人堆裏跑,才是取得最佳成本效益的辦法。

 

(Headline Daily 2020-5-15)

5/08/2020

內爆了的抹黑 (雷鼎鳴)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今屆美國政府事事政治先行,對事實毫不尊重,其對中國發動的抹黑宣傳,不斷被權威人士指出與事實不符,難怪美國的有識之士也受不了,白宮抗疫最高顧問福奇有科學家的正直,被《國家地理》雜誌訪問時的發言,便直指武漢實驗室製造新冠病毒或洩漏病毒都是胡說八道,著名的經濟學家薩克斯(Jeffrey Sachs)也指出特朗普抹黑中國的行動已然內爆。

 

近來特朗普的甩鍋而甩錯了,又有一例,而我追尋此事真相時,無意中還發現他在另一事上又自打嘴巴,且聽我一一道來。

 

特朗普的「證據」不堪一擊

 

53日特朗普又再指摘中國在疫情初期做得不對,他說,在武漢封城後,中國不容許外國人進入中國,但卻沒有阻止中國人跑到別的地方去,在武漢的人的確不准飛到北京或中國其他地方,但他們卻可繼續飛到世界各地。其言下之意是中國分明在靠害,己所不欲,必施於人,故意播毒!

 

這個指控頗為嚴重,123日封城後,武漢有飛機飛到國外的城市嗎?這次特朗普能如此洞燭幽微,提出別人沒注意到的細節,與他的往績不符,原來他的「證據」來源有自,名重學林及公眾知識界(不用「公知」一詞,天可憐見,「公知」在內地語境中已貶為負面詞語)的史坦福胡佛研究所弗格遜(Niall Ferguson),在45日的《Sunday Times of London》上發表了篇文章,點名道姓,直接質問習近平6個問題,其中一條便是為何習在123日不准湖北的飛機飛到中國的城市,卻容許們飛到世界其他地方?弗格遜其後自稱,他查過了一些航空業的數據庫,發現123日後還有幾十架航機從武漢飛到世界各處。

 

弗格遜當然比特朗普可信,但這次卻又再次顯出他治學並不這麼嚴謹,fact check做得不夠。去年118日我在本欄也談過他,其時他與北大的林毅夫打賭,林認為2039年之前,中國的名義總體GDP會超過美國,弗格遜說不可能,原因是他認為在中國的體制下,中國經濟總量永不可超過美國。林信心十足,提出打賭200萬美元,弗格遜卻一直閃避,賭注不斷下降,回家以後還致電郵給林,要求把賭注降至2萬人民幣!我若是毅夫,一定不會答應減賭注。

 

弗格遜對航班的說詞很快便受到挑戰,挑戰者叫貝淡寧(Daniel Bell,這名字譯得好,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是清華大學及山東大學政治理論教授。貝淡寧發電郵給弗格遜,說他查過中國民航局的數據庫,123日武漢封城後並無商業航班起飛。弗格遜對貝淡寧使用中國官方數據嗤之以鼻,堅持自己的可靠。兩人一來一往,最後貝淡寧繼續用多個不同國家的數據庫找出確鑿證據,證明弗格遜所提到的航班,若不是被取消了沒有起飛,便是沒有用武漢作為轉機站,直接從廣州等地不停武漢飛到別處。我為慎重起見,本來也想查一查這些數據庫,但發現太舊的資料多已下架,惟有作罷。不過,後來見到有位深受佛利民影響的經濟學家森納(Scott Sumner)也加入戰團支持貝淡寧,此人也是數據分析的高手,而弗格遜也不太情願地承認自己搞錯,我也就懶得再查。

 

上述例子說明,特朗普視之為證據的「證據」,很可能都是虛假和不堪一擊的。上面提到,我在搜證中意外找到一段紀錄,也可說明美國政府對中國的抹黑,基礎脆弱得很。

 

美國衞生當局早開始檢疫

 

眾所周知,中國在去年1231日已把疫情通知世衞,今年13日又照會了美國。美國的衞生當局對此有無反應?有的。原來在武漢封城以前的117日,美國疾控中心(CDC)及本土安全部已據其專業判斷,發出指令,所有從武漢到舊金山、紐約及羅省的旅客,入境前都要檢驗其有無新冠的病徵,CDC還加派了100名人員到這些機場幫忙進行檢疫。此事的相關文件可在CDC的網站找到。

 

此事說明甚麼?特朗普常說中國隱瞞疫情,要賠償。但中國若沒有一早便通知了美國,CDC又怎會在117日便對武漢來客要檢疫才准入境?也許特朗普對此事不知情,但美國的衞生部門是知的,131日美國還率先禁止中國旅客入境。

 

事後看來,早已有科學研究發現,美國流行的病株與中國的不同,美國的似是從歐洲傳入,而零號病人究竟在中國還是別的地方出現,眾說紛紜,也許誰是零號病人永遠也不知曉。但有一點我們倒是知道的,我年輕時讚嘆美國社會,重要原因之一是她的嚴謹性,事事求真,但現在連高踞廟堂之上的治國大,也是信口開河,上竄下跳,但求推卸抗疫不力的責任,此景況使人神傷。

 

(Sky Post 2020-5-8)

 

為何美國抗疫一敗塗地? (雷鼎鳴)


  特朗普政府在控制疫情上可算是一敗塗地。本文執筆時,總確診個案已直逼124萬,等於世界的三分一,死亡人數也高達73千人,高踞世界第一。以每百萬人口比例計,美國的死亡率是中國的73倍,香港的436倍。

  這是使人震驚的數字,美國科技先進,醫學發達,社會高度發展,為何有此下場?當然,我們可注意到,根據Legatum的排名,美國醫療制度及人民的健康,全球只排第59,而我們常埋怨的香港,排名第6,中國則21。排名低是果,不是因,我們尚需評估美國抗疫上的優勢與劣勢。這種評估本來與香港及中國的關係不大,但在今天特殊的國際形勢下,其影響卻可以異常巨大,這也是為何我要多次討論美國的原因。

  美國顯而易見的劣勢是領導層不靠譜,中國去年1231日已把疫情向世衞通報,今年13日也通知了美國,123日武漢封城後世界又怎會不知中國疫情嚴重?況且中國當時還每天開記者會發佈新情況。特朗普也許另有計算,美國也只是幸災樂禍,不但沒有援助過中國,還滿腦子的想着如何利用形勢打擊中國,白白浪費近兩個月無所作為,這狠狠地應驗了驕兵必敗這一千古真言。

  至於後來特朗普叫人研究喝消毒水能否治病,倒是反映出他的智商比不上從前看粵語殘片長大的港人,通過這些電影,喝滴露自殺的劇情早已深入我們的認知中。有此領導,又有納瓦羅等奸臣經常大放厥詞,說中國掠奪美國的口罩後又再高價賣回美國謀取暴利,卻不提美國頂多賣了幾百萬個口罩給中國,但中國賣給美國的,早已超過25億個,此人的經濟學位不知是如何取得的。

  不過,我一直認為美國是一個偉大的國家,它被人帶到出了軌,卻不代表美國人民沒有高尚的情操與力量。紐約市已是疫情震央,美國雖也有些醫護人員貪生怕死,但要知道,全國各地也有78千名醫護人員冒死湧到紐約幫助,不讓到武漢支援的全國醫療人員專美。有此種情操的,又有世界一流的醫療水平與科技,為何還不足以抵銷特朗普政府領導不力所帶來的影響?

  這有兩個深層次的問題。第一,美國人性好個人自由,除了一些較受宗教影響的人之外,對他人的死活較不在意。這個疫症暫時還未有疫苗,也無可靠解藥,傳染性又高,應對之道已由中國內地及香港經驗一早顯露出來。人多感染時要大力限制人與人的接觸,感染人數較少時則可靠檢驗及追蹤器等手段把帶病毒者分隔出來。

  美國因為開始時已在驕兵,感染人多,只有較倚賴封城、減少社交接觸、戴口罩、洗手等手段,但一用上各種隔離方法,很多美國人都受不了,以為這是在侵犯他們的自由。他們若要去死,的確有其自由,但他們不戴口罩四處行走,卻有播毒的可能,妨礙了別人生存的權利。此種只顧自己自由不理他人的心態,不易根除,這便大大影響了抗疫。

  第二,美國不少地方的人民都嚷着跑出來復工,但美國從4月初至今,每每新增案例稍為下降,特朗普便說高峰已過,但隨後新增感染人數又再上升,如此模式,已出現了5次,到今天,每天新增案例仍在兩三萬之間,尚未能見到顯著向下的趨勢。在此種情況下解禁,情況與內地及香港極不一樣,只會又有大爆發,復工如何可行?但若細想美國人民的處境,他們亦有不得已的苦衷。

  據《紐約時報》423日一篇報道,美國低收入人士中有77%並無可支持3個月生活的緊急資金,中等收入的52%人沒有,連高收入人士一旦失去工作,也有25%捱不過3個月。皮尤(Pew)的調查,也有類似結果。美國人
很多都是月光族,每到月尾便等出糧,此種只求借錢不喜儲蓄的理財之道,使他們根本難以應付危機。既然如此,封城一兩個月後總會有大批人經濟上頂不住,快要斷糧,他們又那能躲在家中隔離避疫?不知這次慘痛教訓能否使他們以後懂得節衣縮食儲蓄的可貴?

  今年是大選年,特朗普雖要面子,但其境況是不堪的,其唯一解救之道便是向中國甩鍋,以求轉移視線,其傳媒也頗樂於配合。只要看看蓬佩奧近日自相矛盾,不理會科學家的
論斷,胡言亂語地說武漢實驗室如何如何,便知美國已無底線。為尋求更多轉移視線的機會,不能排除他們又會在香港挑起暴動。中國政府對此應有戒心,對港的手段會轉向強硬,未來一段長時間,任何和諧政策在港都恐會遇上困難。

(Headline Daily 202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