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金融炒家索羅斯一月份在達沃斯舉行的世界經濟論壇期間,宣稱見到中國經濟正在硬著陸。索羅斯此言被廣泛解讀為對沽空作準備。沽空什麼?應該是人民幣與港幣,也許包括一些其他的東亞貨幣。他沽空的手法會是什麼?如何應付?成功機會若何?這裏只集中在沽空人民幣與港幣方面,其他貨幣暫不理會。但就算在人民幣與港幣之間,情況也頗有不同。
所謂沽空港元(或其他貨幣),在簡單概念上是等同借入港元,並用之以買入美元(其他硬貨幣也無不可),若港元隨後貶值,可用手中的美元以比前有利的匯率兌回更多的港元,不但可償還先前的借款,尚有餘利可圖。進行沽空活動的風險在於港元不一定會貶值,甚至會升值,而且借錢炒賣也要付上利息。
以上的沽空方法已算十分古老,更現代的方法是立體沽空。先低調地部署沽空遠期港元及港股,然後再大張旗鼓地沽空現貨港元,在九七\九八亞洲金融風暴期間,傳說是索羅斯的炒家便這樣做。這有什麼作用呢?在當時,香港金管局一見到沽空現貨港元,其自動還擊機制便是推高利率,並且宣稱絕不會貶值。金管局當時認為,利率升高後,炒家的借貸成本增加,而港幣又最終不貶值,所以炒家會損手而回。但殊不知炒家早已預計此著,拼著在沽空現貨港元中虧本,也希望利率急升。這是因為利率一升,遠期港匯便必跌,港股下跌的機會也很大,部署了沽空的炒家便可乘機大賺,利潤可足夠抵消掉他們在現貨中沽空的損失而仍有餘。
經過亞洲金融風暴後,金管局已學乖了,就算有沽空,利率也上不了多少。二零零八年金融海嘯發生後,主要因為歐美國家搞量化寬鬆,國際上有大量資金流通,直至今年二月初,香港的貨幣基礎共增加了一點二八七萬億港元(約一千六百五十億美元),這意味著有數目相同的資金流入了香港,而這些資金絕大部分恐怕是來去如風隨時離去的熱錢。
這些熱錢並不是用來建設香港,這麼多錢流入,弊大於利,若不作處理,香港的物價可能上升幾倍。但香港的銀行界總算有智慧,當中近三千六百億港元存放於各銀行在金管局開設的戶口中。這有什麼用?一旦資金流出,市場中人用港幣向銀行換回美元時,銀行只能透過上述三千六百億的結餘向金管局換美元,以應顧客之需。在亞洲金融風暴時,此結餘只得三、四十億港元,結餘迅速用光,銀行到處借錢,息口急升。由此可見,若市場起恐慌,這筆結餘便等若銀行櫃枱的儲備,客戶來提款時要有現金應付,不致出現擠提。除了這筆結餘外,金管局也多發行了七千一百億港元的外匯基金票據與債券,其作用是將市場中多餘的資金吸走,吸回的資金被送回美國購其債券。若三千六百億用光了,金管局大可沽出部分美債,班師回朝護駕,誰要用港元兌美元,香港的銀行體制都有充足美元供應,匯率穩定,利率也升不了。因此,若炒家想達到九七\九八期間所達到的效果,他們必須使到有超過一萬零七百億港元的資金外流,而在亞洲金融風暴時,流出的資金只有幾十億。
港幣背後的家底甚厚
沒有炒家單獨有此實力,所以他們必須營造香港風雨飄搖的印象,挑動普通市民恐慌情緒,大家都急著沽港元買美元,才可達致目的。但因為港幣背後的家底甚厚,我不相信索羅斯這趟可成功沽空港元。
人民幣又如何?理論上人民幣與一籃子貨幣掛鈎,但這個穩定著匯率的錨不一定如港元般堅固。索羅斯若要沽空人民幣,必須面對以下的問題。
去年年底,人民幣的總量是一百三十九萬億元(約二十一萬億美元),按匯率計,總量比美元更大。這麼大量的貨幣,沒有炒家能炒得動,但人民幣有在岸與離岸市場之分,以香港為主要中心的離岸市場中,人民幣總量大約有八、九千億元,規模不及在岸的百分之一,我們不能說離岸市場的人民幣炒動不了。怎樣炒?可大力唱淡中國經濟,並暗指政府有意讓人民幣貶值,以刺激出口及就業。若離岸市場的人民幣貶值,匯價低於中國內地的在岸市場,套戥便會出現︰在港用美元低價買入人民幣後,送回內地,用較高的匯價換回美元圖利。一種貨幣有兩個市場及不同的匯價,可提供套戥的條件,制度上並不理想。當然,中國政府若眼見不妙,大可限制在岸市場中人民幣的兌換。
但以上方法也不見得行得通。沒錯,中國的外匯儲備以美元作單位去年下降了五千一百億,但這下跌相當程度上是因為中國擁有不少歐元與日圓資產,而這些資產都大幅地相對美元貶了值。中國現有外匯儲備是三點三萬億美元,與三年前相若。其實,雖然外圍經濟不景,中國的外貿順差卻一直年年創新高,二零一五年的順差更達到空前的五千九百三十億美元,人民幣的確無長期貶值的基礎,在離岸市場沽空人民幣便只能寄望市場出現恐慌情緒,而這又要視乎市場是否認為中國官方有主動將人民幣貶值的策略意圖。
人民幣並無貶值壓力
若有人以為中央政府有此計劃而沽空人民幣,恐怕會輸得血本無歸。中國的出口靠輸入半製成品再加工,貶值對外貿順差根本幫助不大,而且中國的順差也大得很,不用出此策略。城市中的失業率也極低,經濟轉型到服務業,比製造業更能創造職位,中國政府並無壓力搞貶值去製造金融風波。索羅斯過去多次看錯市,他對中國經濟的認識也十分膚淺,今次若是盲動沽空,他虧本機會很大。
在自由市場中,本來沽空也是一種管理風險的手段,有正面功能,無可厚非。但若炒賣時附以胡亂散播謠言或錯誤分析,以求煽動其他人的恐慌而加入沽空,這便可能加劇市場的不穩定,損害總體經濟。索羅斯在這方面聲譽並不良好。市場中也有傳言他考慮捐贈八千萬港元予香港某大學,設立與「人權」有關的研究中心,若然屬實,其意圖耐人尋味。究竟港人應視此為正義資金還是騙回來的「賊贓」,則應由各人自行判斷。■
(Yazhou
Zhoukan 2016-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