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二十多年來,每年的二、三月間研讀「財政預算案」已成為我的一種習慣。「預算案」若有糖可派,我絕不會拒絕接受,因為我相信人民為自己理財,勝於假手政府、要它為我們理財,所以我一向支持還富於民。但「財政預算案」也是政府宣示其理財理念的地方,對於研判未來的政策發展,會提供極重要的資料,所以我更重視其字裏行間,是否透露了財爺及其團隊的甚麼經濟思想,及他們要面對甚麼樣的制約。
經濟學的核心是如何在各種制約的束縛下達到最理想的目標,這既有重視現實的一面,亦有追求理想的一面。政府有責任要支持經濟的發展,它的理財工具主要便是決定把多少錢配置到不同的項目上去。它要面對的制約自然是可以配置的資源有限。
開支愈大 增長率反下降
在制約上,香港要應付的問題比較特殊。在去年年底,「長遠財政計劃工作小組」已把一份長達二、三百頁滿布數據的報告交了給財爺,這份報告下周一或以前便會公布(印刷出來的報告是否有二、三百頁或更長我不得而知),報告的部分內容,預算案已有透露,據此我們可以得知,香港政府中短期的財政狀況的確尚好,但因人口老化及其他因素的影響,將來有很大的財政風險,除非政府現在便更加重視審慎理財,按基本法的要求,量入為出。這情況好比某某家庭,現在每月收支仍稍有盈餘,銀行也儲有一筆資金,但這家庭卻知道幾年後家中有幾個孩子要進大學,到時必會入不敷支,那麼現在如何是好?答案自然是節衣縮食,及努力賺錢儲蓄。從預算案所見,雖然這份報告不見得會被政府完全接納,但財爺已明白其中對未來的警示,用錢已較為小心,不想增加將來的困難,派糖也派少了。
我信任自由市場多於信任政府,但我卻反對無政府主義,政府在社會中有其必要的功能,因此,政府必須有資源支持它的運作。哈佛大學的巴羅(Robert Barro)多年前便有篇經典的定量研究論文,他發現政府用錢的規模若是很低的話,經濟增長率會乏善可陳,若政府增加開支,經濟增長率會有所提高,不過,當政府開支愈來愈大時,經濟增長率便會掉頭而下,因為政府用錢往往效率極低。
巴羅又發現,在實證上,用錢比例愈高的政府,經濟增長率都會偏低。這些發現其實意味着世界上幾乎所有的政府都已過大,增加開支只會使它們更尾大不掉。我們只要看看日本與歐洲近年的境況便可知巴羅所言不虛。所以從來都認同香港理財官員所相信的「大市場小政府」路綫。
基建教育 社會效益較高
不過,這並不意味着政府一見到要用錢便要皺上眉頭,變成一個守財奴。大多數人可能都會同意,應用則用,應省的便省。這說來容易,但實際上用甚麼標準可判斷是否應把錢用在某某項目上。我認為標準只有一個,便是這些項目是否符合社會的成本效益。若是經過仔細的研究計算後,某項目的效益(折現值)大於成本,錢不妨多用,反之則不撥錢。十多年前,我認為政府與迪士尼合作不符成本效益,所以反對。四年前,我用過多種方法估算高鐵的成本效益,認為它帶來的效益大於成本,所以贊成建高鐵。在今年的預算案中,財爺顯示出他很重視基建與教育,這是對的。香港最有價值的資源是土地與人才,基建可開發出更多有效益的土地,教育則可增加人才,社會效益都很高。
不過,我們在預算案附錄中,卻可見到,來年的公共開支中,基建的實質開支只增加0.1%,而教育的實質開支更會減少2.4%。反之,社會福利開支在扣除通脹後,卻會增加高達8.7%。由此可見,財爺縱然是認同基建與教育可為社會生財,但仍不敵民粹的政治壓力,福利大幅增加了,但基建及教育的開支都在減少,這並不理想。
(Sky Post 2014-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