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財政預算案其實是難為了財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也。
現在財政儲備不是還預計剩餘9,027億大元嗎,怎會無米?現代的經濟學家看宏觀經濟及公共理財,大多會懂得動態地看問題,亦即不是只注意今天的情況,而是把將來的制約與需求也同時考慮在內。這好比你銀行今天仍有餘款,但卻知道未來要供樓替子女交學費,便不能不算一算,看看將來的收入能否應付,是否今天便要為這些未來的必要開支早作撥備,以免未來陷入困境。
香港的難題是政府一早已知人口在老化,這無可避免地會推高福利與醫療等開支,而且因為生育率長期低企,所以工作人口的比重低處未算低。此等態勢帶來多大的財政壓力,在2013至2014年間,政府的「長遠財政計劃工作小組」也曾推算過,得出的結果是如果不及早防範、控制開支,政府的結構性財赤在今年左右便會出現,在十年八年內所有財政儲備便會用光用盡,要開始靠借錢度日。我也是這工作小組的成員,當年報告公布後,有不少人批評是否太過悲觀,但今天看來,我們可能還是過分樂觀了,不但近年的經濟平均增長率達不到預期,而且當時完全無法預知有新冠疫情這一飛來橫禍。人口老化這一長期問題以外,疫情是雪上加霜了,財赤也比預期更早出現。
政府開支佔GDP比重趨失控
我觀察預算案,主要會注意政府或公共開支佔GDP的比重。若這個比重偏高或不斷上升,政府如不加稅,儲備便終會用盡。稅可不是輕言可加的,納稅人總會有強烈的反對,而且加稅的後果複雜,往往得不償失。
舉個例子,股市印花稅加0.03個百分點,政府每年可多收多少稅?粗略估計,當在150億左右,但當這消息公布後,光是港交所(00388)的市值便應聲下跌了550多億,若把受到影響同日大跌的其他股票也考慮在內,股市的帳面價值蒸發了萬餘億。當然,市值的下跌也有其他原因,但市場中人都不約而同提到這印花稅,可見這看似輕微的加稅不見得真的能為香港政府增加收入。
公共開支佔GDP的比重卻是愈來愈高,似有失控之勢。經濟學中早有名家過去曾利用跨國研究發現,政府開支的比重愈高,經濟的長期增長率便愈會受壓,這是因為政府配置資源的效率甚差,每有浪費。多年前,我根據香港的情況判斷,對香港而言,政府開支佔GDP的比重最好是15%左右,這最有利於經濟增長,但香港近年的紀錄差強人意,2013/14年度,公共開支佔GDP的比重已高達19%,無法真正回落,其後到2019/20年度已升至22%,去年更達驚人的32%。展望今年度,也達27%。就算政府的壓縮工夫做得有效,2025/26年度的目標仍高達23%,難以回落,而且這目標是否可達,也難以保證。看來,香港財政的結構性赤字已經成形,若是政府官員退休成浪潮,他們所取得的退休金更會使赤字鮮明。
香港政府面對此局面,再加上經濟增長的前景充滿變數,應如何善用開支?我看預算案的各種開支,大概較重要的有3類,一是紓困措施,二是所謂逆周期的刺激經濟政策,三是長遠的社會投資。
逆周期政策難適時發揮效力
紓困措施一般幫不了經濟發展,一些錢用掉便沒有了,赤字只會增加。但疫情帶來的影響並非受害者故意做成的,而且他們受損甚深,援助他們是難以避免的社會責任,就算是無可奈何也要做。
逆周期政策不一樣。預算案中說來年仍有1,016億的赤字,主要是因為要實施逆周期政策。在過去半世紀中,大量的經濟學研究倒是發現逆周期政策不但無甚用處,反而會使到經濟更波動。要知道,逆周期政策本來是要在經濟低迷時增加開支或減稅去刺激經濟,過熱時則用收縮政策去降溫,以求經濟平穩前進。問題是政府的政策極難在適當的時間內發揮效力,到發揮效力時形勢已迥異。例如,金融海嘯後美國要動用幾千億美元救市,但經過了2、3年,撥備了的資金仍未能用得到,到真正可用時,已是賊過興兵。就連中國當年用40000億人民幣刺激經濟,一樣效果不佳。中國是懂得用錢要快要適時,所以用了行政措施加快用錢,但正因為勉強講求速度,銀行為求方便,只是把錢借給不懂利用這些資金的國企,國企得錢無所用,便以高利貸的身份把錢轉借到需錢的民企,後來更因此導致了資金鏈斷裂。所以,若說採用逆周期政策,應先估量有無此能力。
至於長遠性的社會投資,我倒是十分認同。某個項目應否投資,應只用一個標準,若此項目的效益大於成本,多多也要做;若成本高於效益,便堅決停手。
(晴報 2021-2-26)